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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駙馬素縞民心所向(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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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榭安不知道是帶著什麽心情走出來的,他出來的時候陶源已經走了好久好久,窗戶上的蠟燭只燒剩殘餘的一點,流下斑駁的蠟淚,像是朱砂在心口烙了一道血痕。

然後他帶著一身香火氣,見到了自己的妻子,趙若嫻抱著雙臂蹲在窗戶下,似乎是有些冷了,但依舊沒有離開,蹲在那裏靠著冰冷的墻壁,兀自出神,間或手臂上下搓搓,祈求一點點溫暖。

他悄無聲息來到她面前,俯視她好久,大概覺得面前燈光昏暗了不少,趙若嫻的眼睫顫了顫,緩緩往上看,血絲遍布的一雙眼,和眼中莫名的疲憊與淡然,他伸出手,沒說別的話,骨節分明拉住她的站起來。

“夜裏涼,回去吧。”陶榭安沒有松開,只是彼此的手都有些冰冷。忘記是誰說過,兩雙冰冷的手相互握住,就算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,又怎麽能相互捂的暖,反而是更記得冰冷與無措,緊緊裹住幾個人。

趙若嫻沒動,“陶榭安。”她叫了全名,帶著一絲絲顫抖,“是因為我嗎?”所以皇帝選中的是他,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可他所有的一切來的都太順利了,怎麽都不能服眾。

“我知道不是。”陶榭安說前三個字的時候,帶了些抑揚頓挫的意味,“我知道,我這麽說你明白嗎?我,知道。”但旁人不知道,趙若嫻不是原罪,嘉寧公主更不是原罪,原罪是他自己,也唯有他自己,才能引起皇帝的註意。

“爹會沒事的吧?”趙若嫻猛地帶上了哭腔,拽著他的手,緊緊的,指尖都在泛白,眼淚劈裏啪啦就掉了下來,“為什麽?為什麽?到底是我們算錯了,還是根本就太輕敵了?”

“你別慌。”趙若嫻經營了好幾日的堅強外殼終於在這一瞬間分崩離席,露出那個原來的、小小的、願意鉆進他的棚子裏幫忙吆喝發蘿蔔的趙若嫻,還有那個不敢面對他的,趙若嫻。陶榭安想擁抱她,卻發現自己的前襟已經潤濕了一片,“別哭,若嫻,我抱著你。”

我抱著你啊,她反手也抱住他,越來越緊,生怕一個松手對方就不見了,陶榭安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,眼皮亂跳,前面都是灰白的色彩,真的是灰白,那種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的恍然無措,太少人能懂的。

那一晚上是怎麽回到的屋子裏趙若嫻已經沒有心情去思考,她枯坐了一夜,抱著被子,依偎在陶榭安的身邊,不是他摟著的姿勢,而是相互依靠,陶榭安身在其中,是最大的漩渦,趙若嫻不敢給他增添負擔,那就只能咬牙陪他扛著。

“若嫻,小的時候我爹告訴我,將來長大,要上不愧於天,下不悔於地,仁義忠貞,要占個全。”他的聲音有些沙啞,喉結上下滑動,被幽暗的燭火鍍了一層光芒,他換了朗誦的腔調,“如此方算的大丈夫……你說我現在,還算嗎?”

趙若嫻松掉被子,緊抓的綢緞被燭火染上一層奇詭的光亮,她雙手纏住他的脖頸,似乎是在嘆息,又似乎是在安慰,“算的,你說的那些,是太平年間,現在亂世疊起,你若是做了這些,才算得上是不為大丈夫。”

“若嫻,陪著我。”陶榭安靜默半晌,似乎咬了咬牙,“你當時落進我的帳篷,決定和我在一起,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今日,若是沒有,後悔也晚了。一定要陪著我。”他說的幾分孩子氣,是一向獨當一面的陶少爺難得的嘴臉。

趙若嫻用唇去碰他的,“陪你,一直一直陪著你。”這話說了兩遍,早已有了不同的意義。

或許是安慰的緣故,又或者是體溫漸漸融化冰雪,趙若嫻就這麽保持著環著他的姿勢慢慢睡去,最後的印象是陶榭安說,似乎是她聽錯了,他說,若嫻,沒有一個堅定的、能夠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,我可能真的堅持不下去的。

恍恍惚惚間,她似乎看到了上床下桌的配置,還有桌上新鮮的綠植還泛著水珠的光芒,那是她臨睡前澆花淋上去的,屋內有一絲絲光亮,不甚明朗,電腦主機在一閃一閃跳動著白色的光圈,她驟然清醒,這是她的大學宿舍。

“我回來了?”不對,不可能,為什麽?明明還沒有結束,陶榭安還在等著她,趙若嫻想睜開眼睛,卻發現都是徒勞無功,面前的裝潢太過現代,和臨睡前古色古香的床帷香囊比起來,簡直太有穿越色彩,她懵住。

有人輕輕咳嗽兩聲,“那什麽,嗨,算是第一次見面吧?但是我們說過好幾次話了,我是系統,對,就你那個小系、小統、系系、統統,我覺得有些話吧,再隔空傳不大好,就想著約你見一面算了。”

趙若嫻眼前的視線晃了晃,就看到穿著毛茸茸睡衣的小女孩雙手插著兜,帶了點兒嬰兒肥的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,她穿的是史努比的白色睡衣,前面有大大的一個口袋,雙手放進去跟個小袋鼠一樣。

“還真比我小。”趙若嫻其實之前是順嘴胡說,“叫我做什麽?”

“關於上次的事情,和你道個歉,但我沒有那個意思。”系統雙手頂著口袋,被弄出一小塊一小塊的突起,“我沒有草菅人命,更沒有覺得他們都是不存在的……如果他們都不存在,那我們的意義在哪呢?”

原來是這件事,趙若嫻想起上次的不歡而散,心裏的陰鷙吹散了七八分,她其實也不是非要較真兒,只是當時情況之下前因後果,弄得她有些激動,沒想到面前的小姑娘還這麽小,讓她怪不好意思的。

“沒事,可能當時我情緒也不大好……你就這件事情?”趙若嫻眨眨眼。

系統搖頭,她才發現她帶著的睡衣帽子居然還掛著兩只長長的兔耳朵,什麽神奇的搭配,兔八哥加史努比?“這裏是你的大學宿舍,你認出來了吧?”

“當然。”看她茶杯蓋還沒蓋上,準是昨晚又忘了,等等,也就是說……“時間一直停留在我走的時候?”

“對,我想找你說的就是這件事情。”她打了個響指,“你去的時候大概在淩晨一點左右,現在是夏季,天亮得早,換算成現在的時間大約是淩晨四點多,你一般早上幾點起?”

趙若嫻下意識掏手機,熟悉的生活環境讓她又迅速變回了那個熬夜追劇刷小說的女大學生,不是什麽摻和家國大事的嘉寧公主,自然而然摸了個空,她努力回憶,“早上好像有早課,大概六點半左右?”

系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,“你的意思是說,等天亮了……”

“你就一定會回來了。”系統幾個字說得輕巧,帶給趙若嫻醍醐灌頂一樣的冰涼,所謂的長久陪伴原來不過是南柯一夢,她說的真情實意,陶榭安也回答的真情實意,可他們都忘了彼此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

“我只是來提醒你,別太在意,情癡則惘情深不壽,古人說的話是有道理的。”系統象征性地笑了笑,“時間線已經過去很久了,也快結束了,我就是因為知道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,才提醒你這句話,別誤會我哦。”

趙若嫻看她半天,“小小年紀學什麽老成高深,你還是笑一笑比較好,那個懟天懟地懟我的系統呢?你把她給我扔出來,呵呵兩聲聽一聽。”她語氣俏皮,“送我回去吧小丫頭,你說情癡則惘情深不壽我同意,但我還有一句話。”

天南地北雙飛客,老翅幾回寒暑。

縱然我們是天南地北的無依傍之人,但寒暑交替我們都在彼此的身邊,那麽不管山高海闊,天地間總有過得去的山河。

“你別應了下一句。”歡樂趣,離別苦,就中更有癡兒女。那一雙大雁到底是沒飛過天長地久,葬於雁丘,供世人歲歲年年憑吊一雙雁的愛情。

“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兒了,送我回去吧,該起床了。”趙若嫻不願意聽任何不吉利的話,尤其現在。

“你醒來要做好心理準備。”系統最後一句話飄散,睜眼又是晴天朗日,微薄的陽光從窗口投進來,清晨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
但卻沒有清晨的欣喜,因為剛剛睜開眼睛就有人跑來砸門,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,震的人頭皮發麻,連帶著木門都在搖搖晃晃。

那是負責侍候陶源夫妻的老婆婆,老人家佝僂著腰哭的驚天動地,“少爺、少夫人。快開開門吧。”這個家也只有他們這種一直跟著陶源的老侍婢才會叫她少夫人,他們心目中的主子只有陶源一人。

陶榭安迷茫的從床上掙紮起來,就看到趙若嫻有些擔憂的神色映入眼簾,他按了按額角,壓制心頭翻滾的不祥之感,往外面問了一句,“婆婆,什麽事情?”

“陶老爺……他走了。”晴天霹靂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今日份第二更~引用了元好問的《雁丘詞》(其實每次讀都蠻難過的),還有《生於憂患,死於安樂》(高考要考的吧,劃重點敲黑板了嘿)

是快完事了,但是不是這篇文快完事了,趙若嫻會穿回去又穿回來(追妻火葬場嘛),不能再劇透了,總之放預收在前是想增點兒收藏量,這篇文還是慢慢寫,別掉收藏啊,走過路過撿個收藏嘛,你收藏吃不了虧上不了當啊(哭泣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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